李修登
祖母作古五十六年了。雖然她離去的時候我才八歲,但祖母的慈愛、大義、無私,像一本精裝的書,篆印在我的腦海中。
我的老家在胡陳鄉(xiāng)璜山,四面環(huán)山,山谷中擠出一條溪流,奔向大海。整個村子山水擁抱,錯落有致的小屋,星星點點。村前有一石板橋,溪水從橋下淙淙流淌,即使山洪卷來一陣“黃龍”,搗鼓出一個個深坑,但要不了二三天,水又澄清清的,不僅能看到小魚小蝦濟濟一堂,也能看到大的鰻魚、烏鱧、香魚搖頭晃尾。我愛這小小的山村,更愛我親愛的祖母。
祖母是慈愛的。她總穿著一身灰色的大襟衣裳,臉上掛著一絲淺淺的笑。一雙小腳,能上山,能下地;一雙大手,能做衣,能洗涮。祖母對我疼愛極了,恨不得把一切都給我!肮缁睍r候,是吃大食堂的,我們那兒發(fā)飯票,祖母總是自己省吃少吃,留給我多吃、吃飽。有時半夜醒來或早上起床,祖母會把一粒荔枝塞到我的口中,那是她到供銷社賣雞蛋換來的,是我的“專利品”,任何人動不得。
祖母是大義的。解放不久,美帝國主義侵略朝鮮,祖國號召抗美援朝。祖母和祖父一合計,決定送兒上前線!我父親是他們的獨子,完全可以不去。但祖母祖父深明大義,堅決送兒上前線!當(dāng)時,整個力洋區(qū)共7人參軍,我父親是胡陳公社唯一的一個。后來鄉(xiāng)親父老同我說,當(dāng)時,你父親還沒有結(jié)婚,家里僅他一根獨苗,我們都為你祖母祖父揪心……我成年后,曾經(jīng)問過祖父,你們不怕嗎?特別是祖母舍得嗎?祖父意味深長地同我說,你祖母很仗義,懂得感恩。你父親小時候幫人放牛,吃不飽、穿不暖。解放了,窮人才出頭。當(dāng)兵上前線,是為了報新社會的恩!祖母,雖然您不識一個字,說不出半句大道理,但您深明大義,勝過有些人“學(xué)富五車”!
祖母是無私的。老家附近,前前后后有四五個村莊,他們的田地在我們村邊都有。老輩人說,無論是春夏秋冬,還是刮風(fēng)下雨,村里總有一位婦女,為在田地中勞作的人們提供茶水。家境稍微寬裕時,還會提供點心,甚至午餐。下雨天送上蓑衣、斗笠,高溫天送上蒲扇、涼帽……這個人,就是我親愛的祖母。即使在最困難的三年自然災(zāi)害期間,祖母也想盡辦法,寧可自家節(jié)衣縮食,也要為辛勞耕耘的農(nóng)民朋友送去茶飯。左鄰右舍、前后村莊的人都說,璜山村的某某婆,真是一位難得的好人。
最憶是童年!如今,自己也六十多歲了,經(jīng)常手里拿著眼鏡到處找眼鏡,但祖母,我懷念您,永遠(yuǎn)永遠(yuǎn)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