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國苗
歲歲重陽今又重陽。今年10月25日,便是農(nóng)歷九月初九,又是到了吃重陽糕的時候了。
重陽糕,我們寧海人稱洋糕或蜂糕,從我年幼記事起,一到重陽節(jié),農(nóng)村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吃,此外便是秋收大忙時節(jié),也會有類似的糕點蒸好送至田間地頭給勞作者當點心,F(xiàn)在想起來,那軟熱透白的糕面中點點褐紅色的糖跡真讓人垂涎欲滴。
說起重陽糕,首先是磨粉。那時農(nóng)村一般都有石磨,平時多是靜悄悄待在堂屋角落,到需動用時才移至外邊。使用這石磨最頻繁季節(jié),除了夏季磨小麥粉和冬季磨湯團粉,就是重陽節(jié)的水磨粉。重陽臨近了,難以忘懷的是纏著足勤勞又厚道的母親,這時節(jié),她總會忙碌地奔走聯(lián)系左鄰右舍,搭配幫手,謀劃加工重陽糕水磨粉的事。母親出身于地地道道的農(nóng)民家庭,故從年輕時就練成推磨的“絕技”。母親講,制作重陽糕的米最好是選用當年新上場的粳米或早秈米,制作出的糕才軟熟可口。在重陽節(jié)前兩天,用清水將米浸泡一晚上,泡到手碾即碎的程度,便可以上磨了。磨的時候,母親一手牽磨架頭,一轉一轉磨著,一手一勺一勺地喂料。喂料也稱喂磨,是很有講究的活計。一是要適量,不能太多,也不能太少;二是石磨轉一轉或轉二轉要喂一次。牽磨不僅是一項技術活,也是一項體力活?瓷先ゲ粍勇暽蓻]多久,母親的額頭上總會冒出粒粒汗珠。
當磨出白白稠稠的漿粉之后,還有更費時和更要掌握操作程序的活。重陽節(jié)的前夜傍晚,母親把米漿倒進小缸里,配上適量的曲種,充分拌攪。時至半夜三更,母親還要起床觀察,并繼續(xù)攪拌數(shù)次,促其發(fā)酵并發(fā)出淡淡的酒香,在雞鳴天亮前已忙了一晝夜,早已疲憊不堪的母親,見父親捕魚還未回家,我幼小幫不上忙,依然還要繼續(xù)干活。母親輕車熟路地動手上籠蒸糕,先是洗鍋生火,把大鍋灶水燒開,然后在鍋里的一層層架子上鋪上糕布,再壓上竹片制成的格子,把米漿灌進格子里,然后再加火。此時,父親從海上捕魚歸來也可幫一半的廚,接著再加火,燒到蒸汽大冒,即停止柴火數(shù)分鐘,不一會,一扇扇糕蒸熟了。
父親揭開鍋蓋,香氣頓時彌漫了整個廚房。糕被切成方塊、三角塊,白嫩潤滑地放在筐子里涼著。這個時候,還不能吃。母親早就聲明過,無論是過年的年糕還是端午的粽子,也包括重陽洋糕,都要先供灶司佛。糕點放到佛前,三炷清香燃著,母親嘴里念念有詞,都是什么年年有余平安無事之類的。而此時的我,早已在一邊等得不耐煩,盼得垂涏欲滴了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社會的變遷,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富庶,糕點之類的吃食,早已不是什么問題。市場上的重陽糕,品種繁多色彩鮮艷,但我總覺得都不如母親做的可口。現(xiàn)在,母親已經(jīng)去世了。每年的重陽,我都會登一次高,喝一杯桂花酒,再吃幾塊重陽糕,紀念重陽日,也紀念我的母親。